在颜值经济、容貌焦虑的营销风潮下，医美被制造成为一种 " 大众消费 " 行为。 而所谓的 " 医美咨询师 " 作为整个医美消费链中，消费者最先接触到的一号人物，其实是被忽视的 " 房间里的大象 "。 近日，33 岁杭州女性小冉因抽脂填充手术感染而不幸身亡，引发公众对医美行业的新一轮关注和讨论。根据杭州卫健委通报，涉事医院杭州华颜医疗美容医院存在术前缺乏认识、术中操作不当、术后观察处理不及时等问题。 实际上，医美就是医疗事故频发的 " 重灾区 "。而造成国内医美医疗事故频发的一个重要原因，就是其中混杂了大量的非法医美从业人员。 从业门槛低 " 医美咨询师 " 是整个医美消费链中，消费者最先接触到的一号人物。除了这个称呼，还有 " 医美顾问 "" 咨询顾问 "" 美学顾问 "" 美学设计师 " 等多种叫法。 这部分人员主要为医美消费者提供基本的咨询服务，如手术价格、内容、用药、医师、修复、风险等。除此之外，还包括消费者手术部位的检测、分析与评估，在此基础之上给出合适的整形美容方案。 按道理来说，" 医美咨询师 " 在医美消费者和职业医师之间具有重要的桥梁作用，解决的是两者之间的供需匹配问题。按照中国整形美容协会教育培训中心主任田亚华的说法，医美咨询从业者至少要具备以下三个条件之一：医学基础、美学基础以及心理学基础。 但是实际上，ZAKER 新闻从招聘平台上发现，医美咨询师的业务分网络咨询和现场咨询两种，基本没有学历要求，月薪多在 1 万元上下。在北上广一线城市，最高可达 6 万元 / 月。 同时，诸多医美公司并不要求应聘者具备医学或护理学专业背景，反倒是销售能力、客户关系能力成为更为优先的考察条件。如 " 具备一定的销售基础知识 "" 销售能力强 "" 有销售经验优先 "" 做过微商、直销、市场等相关行业 "" 对销售工作有深刻理解与认识 "，甚至有公司接受医美 " 小白 "。 换句话说，即便应聘者没有医学专业背景，只要销售能力、客户关系能力好，都可以成为医美咨询师。由此可见这一职业的从业门槛之低。 另一组数据也可以反映这一点。 根据中国整形美容协会教育培训中心 2 月发布的《中国医美产业专业人才现状与需求报告》，医美机构的服务人员（包括客服人员、网电咨询、现场咨询等）人数最多，占比高达 40%。其中，非医学背景的人员占比超过 60%。此外，相比于其他岗位，营销管理人员的学历更高，本科及以上学历占比 49%，而卫生技术岗位人员的这一比例为 38%。 这还不包括市场上非法医美机构的从业人员情况。 实际上，在医美行业中，大量非法执业者才是主流。根据中国数据研究中心、中国整形美容协会医疗风险管控中心发布的《中国医美 " 地下黑针 " 白皮书》，我国医美合规从业人员仅约 1.7 万人，非法从业人员超过 15 万人。 项目销售大于医疗服务 从事医美咨询长达年的杨女士表示，医美咨询师其实很看重客户资源。" 在业绩压力下，感觉自己更像是个搞推销的。"杨女士说。 从本质上来说，医美咨询师的出现是医美职业分工细化的结果。在这个职业出现之前，整形医生直接与消费者沟通，为后者设计整形方案、提供心理辅导、建立信任关系等。 但如此一来，整形医生无法将精力集中在手术上。为了实现医美机构的规模化和专业化发展，需要将整形医生从大量的咨询工作中解脱出来，由此便出现了医美咨询师这一专门职业。 从医美咨询师一开始出现，就天然具有提供医疗服务和医疗销售两种职能，并且提供基本的咨询服务是达成项目消费的先要条件。 不过，在过去十几年里，国内医美市场快速扩张，有专业医学背景的医美咨询师已经远远无法满足市场需求。面对这一人才缺口，职业门槛降低的速度远超专业人员培养的步伐，大量做市场销售的外行人员开始进入。 尤其是民营医美机构的大量涌入，整个医美行业的逐利性更加凸显。为了拉客源和成交率，医美咨询师的销售技能被进一步强调。相应的，职业身上的医疗服务属性也就被弱化。 尽管不同于十几年前，医美咨询师依靠营销话术和信息不对称，就可以轻易 " 收割 " 消费者。 但当下医美产业的另一个问题是，价格体系过于混乱，一只成本几十元的玻尿酸，在市面上能卖到几百至上千元不等，价格操作空间巨大。 造成这种局面的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医美消费项目中，包含了大量除材料、人工成本之外的 " 隐形 " 消费，如各类咨询服务费、中介费、捆绑销售等，层层加码到消费者手中。 另外，人工费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医生技术水平高低，而后者又没有明确的评价体系，消费者只能依靠医美咨询师、医美平台等有限的信息渠道去判断医生是否 " 靠谱 "。 这样一来，消费者面对庞大的医美机构和医美咨询师的销售攻势，议价能力极弱，很难不被 " 收割 "。 值得注意的是，当消费者难以支付高昂的医美项目费用，部分医美咨询师会为其推荐医美贷款或是分期付款。黑猫投诉中，与 " 医美贷 " 有关的投诉有近 200 条。其中，诸多消费者在医美项目消费中被 " 套路贷 "、高利贷或高息分期。 " 医美咨询师 " 批量化生产 实际上，在整个医美咨询师群体背后，存在一个批量化生产医美咨询师的培训机构。 在网络上检索医美咨询培训，一众培训机构推出的课程售价大多在 1 万元上下，均以短期速成、零基础入行、可拿国家认证咨询证书为标榜。在其推出的培训课程中，不乏销售话术、营销技巧、客户攻略等内容，并给出业绩暴涨、工资翻倍等承诺。 不过，根据《医疗美容服务管理办法实施细则 2024 年修订》，其中对实施医疗美容项目的主诊医师、从事医疗美容护理工作的人员，这两类人员进行了职业资格认定，并不包含与医美咨询有关的职业资格内容。 这表明，医美咨询师并不在国家设置的岗位名单之内，当然也就不存在全国统一的医美咨询师资格考试。 此外，在线课程平台上也有各种医美机构的咨询培训课程。换句话说，那些为消费者提供所谓专业的医美咨询服务的人员，可能都是从网络上 " 自学成才 "。 另一位从事医美咨询助理的陈女士表示，医美咨询师的门槛也没有那么低，一般不懂行的还是要从助理做起。 全国政协医卫组委员、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研究中心主任肖苒在《关于加强医疗美容从业人员管理的提案》中指出：很多医美机构设有医美咨询师，大多扮演 " 市场推销员 " 的角色，没有医学背景的咨询师避谈医疗风险，误导消费者，从而引来众多医美乱象纠纷。 但医美咨询师在民营医美机构中普遍存在是一个不争的事实，这也侧面反映出行业对医美咨询师所承担功能的需求。只不过，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职责范畴和从业条件来规范这个业务群体。 人员规范化从职位名称开始。2019 年 4 月，上海市社会医疗机构协会率先取消 " 医美咨询师 "，改名 " 医美医务助理 "。ZAKER 新闻联系的广州市多家公立医院整形美容科的医美咨询人员，也均以 " 医生助理 " 自称。 业内人士认为，从本质上来说，医美首先是一种医疗行为，需要受到各种医疗专业规范的约束，并且存在不可避免的医疗风险。然而由于大量非法从业人员并不具备专业的医学知识背景，加之以销售为目的的职业导向，导致大量医美消费者对医美手术的风险性缺乏认识，极大提升医疗事故发生的概率。 今年 6 月，国家卫健委、中央网信办等八部门印发《打击非法医疗美容服务专项整治工作方案》，决定于 2024 年 6 月至 12 月联合开展打击非法医疗美容服务专项整治工作，主要包括严厉打击非法开展医疗美容相关活动的行为、严格规范医疗美容服务行为、严厉打击非法制售药品医疗器械行为、严肃查处违法广告和互联网信息四大任务。